手機鈴聲響起,幾秒後又恢復安靜。

在休息室等待檢驗報告出爐、卻不小心睡著的玖深被驚醒,疑惑地從桌上拿起手機查看,螢幕上顯示的是嚴司傳來的郵件。

尚未完全清醒的玖深就這樣按下了開啟鍵。

幾秒的沉靜。

「嗚、嗚哇啊啊啊啊────」

驚人的尖叫聲隨後從休息室響起,差點沒把局裡的屋頂給掀了,還有經過走廊的人把手上的資料嚇到全掉在地上。

「玖深!你是看到鬼喔!」

差點以為自家休息室發生命案的某同僚打開門就破口大罵,卻意外地看到玖深縮在沙發一角,手裡的手機被他用兩根手指拿得遠遠的,像是有什麼病毒似地。

「就、就就就……」玖深哭喪著臉,結結巴巴地說,「就是看到鬼啦……」

 

手機頁面上,是一張命案現場的照片。

一個女人吊死在自家房間,從照片裡可以清楚地看出整個房間的格局擺設什麼的,沙發椅和小木桌上散落了好幾本書,桌上放了一個花瓶,插著的白玫瑰已經枯萎殆盡,還有放了不少書的大書櫃,最後是女人腳底下幾張放倒的椅子。

不過那都不是重點。

重點是木頭桌子旁邊,蹲著另一個女人,十分專注的看著那瓶枯萎的玫瑰花──雖然只有側臉,但長相很明顯就是他今天才去檢查過的吊在上面的那個女人。

……不要跟他講是雙胞胎!他才不相信哪個雙胞胎可以連屍斑或腫脹都一模一樣的!

那個嚴司!他就知道他傳來的郵件都沒好事!

玖深欲哭無淚了。

 

 

「……你笑得那麼詭異做什麼?」

某法醫的工作室裡,虞夏瞪著發完簡訊後露出心懷不軌笑容的傢伙。

很有問題。

「沒什麼事。」

收起手機,嚴司直接無視對方投來的懷疑眼神,「倒是……這件案子應該就到此為止了吧?」

「對啊,除了自殺也沒別種可能了。」虞夏聳聳肩回答道,死者確定是窒息而死,身上完全沒有其他傷痕,也沒有檢測出吞服安眠藥之類的,腳下還有散落的椅子,除了自殺他也想不出其他可能。

「可是被圍毆的同學有看到東西欸,通常那種會留著不走的不是都有問題嗎?」嚴司拿起那張虞因幫忙拍照時無意間又拍出來的靈異照片,深深感到疑惑,「而且,說死者是自殺,又沒留下遺書……」

也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,虞夏猛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。

「──慢著,你剛剛是在說,阿因又跑到現場了嗎?」

講過幾百次不要再亂看奇怪的東西,那小子還是給他亂闖!敢忽視他的警告,這小子皮又再癢了是吧?

望著正在磨牙的某人,嚴司偏頭考慮了一會兒,決定還是出言制止對方謀殺自家兒子的計畫,雖然很想看好戲,但是這樣會被人家罵沒義氣的。

「被圍毆的同學是載小聿來我家還影片的路上不小心發現的,說起來你要誇獎他才對,不然那具屍體再吊個三天三夜可能都沒人發現。」

死者跟虞因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,目前升大四,叫作何雨安,與兩位朋友分租一棟三層樓的透天厝,位置在比較郊區的地方不說,剛好最近暑假室友全跑出國玩樂去了,何雨安又是孤兒,平常沒什麼固定聯絡的親人,如果不是虞因經過的時候瞥見陽台有阿飄在向他招手,發現屍體可能也是一星期後的事了。

然後怕被虞夏追著打的虞因自然先告訴正好有約時間的嚴司處理。按了幾次門鈴沒反應,門裡又傳來不妙的臭味,嚴司二話不說破門而入,就發現吊死的屍體一枚。

「我在查看其他地方的時候看他閒著也是閒著,就叫他幫忙拍照,沒想到你兒子真的這麼厲害,隨便拍拍就有靈異照片了。」嚴司覺得虞因不去當神棍實在太可惜,現在當神棍賺得多輕鬆啊,浪費天份。

狠狠瞪了說風涼話的法醫一眼,虞夏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剛才想好的「凌虐兒子的一百種方法」。

這次就放過他好了,不過該有的教訓還是不能少。

小孩子就是要教,不然遲早會被寵壞。

這次換虞夏露出一個心懷不軌的笑容。

不過嚴司倒是很聰明地沒有開口問什麼,在心裡為虞因默哀個一秒鐘。

 

「對了,鑑識報告不知道出來了沒有,」虞夏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,想著依玖深他們的速度也差不多好了,況且這次也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案件,「還是打個電話問一下好了。」

拿起掛在腰間的手機按了幾下,卻赫然發現螢幕還是一片黑。

「手機沒電了喔?」嚴司湊過來看了下,遞出自己的手機,「先用我的打吧。」

虞夏也不客氣地拿過,然後撥了幾個按鍵。

 

鈴……鈴……鈴……

鈴……鈴……鈴……

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,嗶聲後開始計費,如不留言……

 

虞夏皺著眉頭把電話掛斷,再度撥了一次。

依然轉接到語音信箱。

虞夏不禁有些火大,這傢伙膽子越來越大了,居然敢不接電話?

他又撥了一次,並且在心中暗暗決定如果電話再不通他就要直接殺去警局修理人了。

結果這次響了兩聲,對方就接起來了。

「喂……」很不高興,真的很不高興的虞夏劈頭正要質問對方的時候,突如其來的巨響讓他趕緊把手機拿離耳朵。

「你這個混蛋啊──」

電話那頭的人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,以最大音量吼出這一句,還帶著有點像是哭聲的尾音。

然後,又回歸寧靜。

只剩下電話被切斷的嘟嘟聲。

虞夏,面色鐵青。

啪!

嚴司的手機報銷了。

 

 

玖深拿著剛出爐的鑑識報告脫力地整個人癱在桌上。

瞪著剛才響個不停的電話,他心想總算是出了一口氣。

可是不知道為什麼,他總覺得背脊有點涼涼的……

「算了,不管了,還是先打電話跟老大報告好了。」

搖搖頭,他再度拿起手機,按下通訊錄中的號碼。

沒想到撥過去卻是語音信箱。

「咦?奇怪?是手機沒電了嗎……」

為了釐清一些疑點,他又把鑑識結果重新檢驗了一遍,弄得比往常久一點,他還在想老大怎麼還沒打電話來催,原來是手機沒電了嗎?

「原來如此,就說老大那樣急性子怎麼可能不打電話來嘛……」

得到解答的玖深歡樂地一拍手,自言自語道。

 

「你剛剛在說誰急性子……」

 

陰風慘慘!這絕對就是所謂的陰風慘慘!這是鬼怪要出現前的預兆!

室溫起碼下降了十度以上,玖深覺得他冷得直發抖。

他吞了口口水,顫巍巍地轉過身。

──他一瞬間知道自己錯了。

這等級根本不是鬼怪可以比擬的。

他家老大根本就在大魔王狀態!

「呃、不是啦、老大,這個、你聽我說……」

「你這個傢伙,給我去死──」

 

而一旁的嚴司完全不敢提手機壞掉要索賠的事。

他只再度在心中替正承受嚴厲懲罰的某人默哀三秒鐘。

 

在虞夏終於揍到他心情整個舒暢了,他才拎著被電得金光閃閃的玖深小弟丟到休息室的沙發上,順手把他手上的報告搶來看。

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扁成豬頭的玖深內心真的很悲傷、十分悲傷。

他也不過是說了一句他家老大是急性子不是嗎?雖有罪,但罪也不致於讓他被修理成這樣吧?

老大也沒有MC之類的問題啊,情緒怎麼會這麼不穩定呢?

啊、難不成是那個啥……更年期到了?

「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亂七八糟的猜測。」虞夏瞥了死在旁邊的鑑識科員警一眼,警告地把指節折得啪啪作響。

「……對不起,我錯了。」

深怕拳頭又招呼過來的玖深縮到沙發的最角落,活像被家暴的幽怨婦女。

其實才是始作俑者的嚴司決定忽視這一切,湊過去閱讀虞夏手上那份資料。

看著玖深特別標出來的重點,他們兩個都愣了下。

──這次的事件,恐怕不是只有自殺這麼簡單。

 

 

散落在死者腳下的椅子沒有任何指紋。

乾乾淨淨,連死者自己的頭髮皮屑什麼的都沒有。

「這不可能。」虞夏斷然道,一來屍體並沒有帶手套──就算有好了,誰會在自殺前把用來上吊的椅子擦得乾乾淨淨,一點痕跡都不留?

吃飽太閒啊?

更何況,椅子連她腳趾的紋路都沒採到,假設何雨安是自殺的,上吊的時候一定會踩上椅子、再把椅子踢倒吧?

為什麼連她腳踩上去的痕跡都被抹得乾乾淨淨呢?

太奇怪了。

於是虞夏決定再度回命案現場晃晃。

不過……

虞夏瞇細眼睛,望著封鎖線內似乎非常眼熟的某兩隻……

附近的員警一看到突然出現的夏,全部都嚇了一大跳,接著各自把眼睛轉開,看左看右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直視某人。

「阿、因,」飽含著怒氣的聲音響起,正在看擺飾花瓶的虞因和小聿愣了愣,而虞因這才知道自己麻煩大了。

「你為什麼又出現在這裡──」想也不想直接一個拳頭砸過去。

「二爸,你等一下啦!」

「還等什麼?」

那堆擅自放人進來的下屬等等再算帳,現在先宰了這個不聽勸的死小孩。

沒想到他正要行刑,另一個熟悉的人也跟著出現了。

「夏,是我讓他們進來的,」從裡面走出的佟連忙阻止自家兄弟殘殺小孩的舉動,嘆了口氣,「阿因很堅持必須回來現場看看……與其讓他之後自己偷偷溜過來,還不如我在這裡盯著他。」

哼了聲,虞夏不得不同意自家兄長的觀點,可是還是忍不住往虞因頭上巴了一掌,「你給我有分寸一點。」

「二爸你又打我……知道啦!」虞因連忙在某人拳頭砸下來之前改口。

他趕緊遠離虞夏三大步,趁還沒被轟出去之前仔細看看現場。

上次沒時間好好觀察這裡。但是說實在,這件案子怎麼看都像是自殺。原本警方也要用自殺案作結。

可是他回家之後想了整個晚上,又想了今天一整天……怎樣也沒辦法不在意種種不尋常的地方,無論是科學的……還是不科學的。

在他看來,死者並不像有什麼恨意,更沒有惡意。她不騷擾別人,就算知道虞因看得到她,也只是朝他笑一笑就消失了……她似乎只是單純地留在原地不想離開,彷彿在等待什麼。

……他還真的從來沒遇過這麼平和的阿飄。

一直在觀察花瓶的小聿突然拉了拉虞因,指著花瓶。

「裡面。」

虞因湊過去,發現底部所剩不多的清水中,有張被泡爛的小卡片,很像是一般花店隨花束附上的那種。

上頭依稀寫著幾個英文字,「For My Love」。

小聿拿起手機,翻出虞因無意間拍的那張靈異照片,何雨安正專注地看著那束花。

「重要的人送的?」小聿輕聲說。

虞因陷入沉思。

小聿的話讓他有了個模糊的概念,可是還不夠明確。

虞佟察覺兩人臉色有異,「怎麼了嗎?」

「大爸,」虞因緩緩開口問道,「死者……有男朋友嗎?」

「有喔,」稍微翻了下手上的資料,虞佟回答,「今天有找幾個同班同學問話,何雨安常常跟她男朋友出雙入對,久了大家也都認識……啊,在這裡,也是你們學校的,陳旭。」

「陳旭……」這名字很耳熟,可是虞因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。他此時更疑惑另一個問題,「是說……大爸,你怎麼會想到要問這個?」

「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自殺,大多數都是因為情傷不是嗎?所以我就順口問了,」前途光明的青少年為了不成熟的感情結束自己的生命,卻未曾想過被留下來的親人作何感想。虞佟不禁嘆了口氣,繼續說道,「只是,死者跟男朋友的感情似乎滿穩定的,應該可以排除這個可能性。」

聽他們說,何雨安平常話是少了點,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,跟室友的感情也都很不錯,雖然背負一筆助學貸款要還,可是她成績優異,拿了不少獎助學金,再加上當家教也賺不少錢……實在很難找出她自殺的理由。

「那……你有問過陳旭了嗎?」

「聯絡不上他,現在放暑假,他大概跟家人出遠門了。」聳聳肩,虞佟回答。

「嗯……」

還想再講些什麼的虞因這時突然被揪住後領,毫不意外,他家二爸兇惡的臉出現在旁邊,一路拖著他走向門口。

「逛夠了吧?既然沒什麼發現你可以滾了。」

「抗議!二爸,你這是妨礙人身自由!」虞因邊掙扎邊說。

虞夏無視兒子的抗議,直接把他丟出門,冷笑地說,「你再不回家我就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妨礙人身自由。」

虞因抖了一下,決定還是不要違背二爸的話,畢竟他現在越來越兇殘。

小聿早就乖乖跟在他後面走出來。

虞佟也追了出來,「對了,阿因,記得先帶小聿去吃晚餐,我跟你二爸應該晚點才會回家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虞因揮了揮手,拉起小聿,走出兩人的視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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